200 谈判（2/2）

一楼的大厅内，六十多具扭曲变形、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排一排的横放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这种场面咋一看，不仅震撼人心，而且会令人感觉极度的不舒适。但对于此刻的库利科夫来说，这一场景却是比站在间歇泉谷的峭壁上，俯瞰盖瑟纳亚河谷更加的心旷神怡，看着那铺了一地的尸体，他简直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从大厅门口走到停放着第一具尸体的地方，前后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库利科夫的步速又快，可以说，他不过是用了两三秒钟的工夫，便已经从门口走到了摆放尸体的地方，也就是在这两三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五六个宣传方案，每一个方案，都可以将这六十多具尸体，与一场俄罗斯联邦针对恐怖分子的卓越反击联系到一起。这六十多具尸体，就是莫斯科，就是总统父亲对车臣恐怖分子们的回应，是俄罗斯联邦面对恐怖威胁所做出的绝不妥协的答复，是......

等等！

库利科夫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骤然停住脚步，扭头朝着萨夫瓦询问道：“拉杜耶夫呢？你们不是已经击毙了他吗？他的尸体在哪儿？”

他的这一番话令萨夫瓦愣了一下，但在经过极其短暂的愕然之后，萨夫瓦便迅速回过神来，他朝着拉杜耶夫的尸体指了指，说道：“就在那儿，部长先生。”

库利科夫并没有意识到他在迫切之下问出来的一个问题，等于是将巴斯科夫的情报来源出卖掉了，他顺着萨夫瓦手指的方向瞅了一眼，找到拉杜耶夫的尸体所在，而后便快步走了过去，在他身后，普斯纳等人也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站在原地，萨夫瓦脸上保持着笑容，他等着库利科夫的随从们都在身边走过之后，才看似不经意的回过头，瞅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茨佩尔，后者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而后原地转了个身，悄无声息的朝着主楼的入口处走去。

在看到库利科夫出现在医院内的时候，萨夫瓦并没有多想，他只以为是那个名叫奥列格的内务部少校，将这边的情况向库利科夫做了汇报，这才引的部长先生急匆匆赶了过来。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奥列格少校并不知道拉杜耶夫被打死的消息，那么，库利科夫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尸体中应该有拉杜耶夫的？很明显，这是“伊泽梅斯”安保公司内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库利科夫。

一个关键点，拉杜耶夫在行动中被打死的消息，即便是在安保公司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说的更具体一些，了解这一情况的，主要是特战队的成员们。而这也就意味着，在特战队的成员中，存在着为库利科夫提供消息的内线。

不要小瞧这个问题，因为它所代表的后果很严重。库利科夫是什么人？联邦内务部的部长，萨夫瓦干的那些勾当，意味着他就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试想一下，如果特战队的成员中有一个为库利科夫提供消息的内线，那么，第一，萨夫瓦将十几个没有合法身份的人，弄进边防军系统的事，库利科夫肯定已经知道了；第二，萨夫瓦事先得到了相关情报，知道车臣武装分子准备袭击基兹利亚尔的事，库利科夫也已经知道了；第三，萨夫瓦从事走私活动的事，人家没准同样也知道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要命的，说真的，在库利科夫询问拉杜耶夫尸体在哪儿的时候，萨夫瓦甚至都有直接跑路的冲动了。

“的确是拉杜耶夫，”不远处，参观尸体的人群中有人开口说道，“去年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在第二轮谈判的时候，他就在杜达耶夫的身边。”

“没错，我见过他的照片，一般无二，”又有人附和道。

人群中，库利科夫将目光从拉杜耶夫的尸体上收回来，他先与普斯纳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萨夫瓦，他需要考虑一下，如何说服这个年轻人，让他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来演绎接下来的戏码，至少，他所发表的言论必须对莫斯科有利，必须对总统父亲有利。

都是久经政治考验的老油条了，库利科夫并不需要深入的思索，便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有野心的，从之前巴斯科夫所透露的信息上看，这个年轻人似乎早就得到了车臣人准备袭击国立医院的消息，他之所以没有向内务部门示警，而是自己设了这么一个局，就说明他是有所图的。

在车臣人的袭击中，国立医院这边死了二十多个人，从根本上说，这个年轻人的行为是卑鄙的，他在用无辜者的鲜血为自己铺路，以谋求个人野心的实现，但库利科夫对这种行为并不反感，实际上，他甚至有点欣赏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对于一个位高权重的政客来说，善恶并不是他品评一个人的标准，有没有野心，有没有实现这份野心的能力，才是那个标准，而从目前来看，这个年轻人显然是既有野心，又不缺少能力的。

最重要的是，地上这些恐怖分子的尸体，就是他手中所掌握的筹码，有这份筹码在手，别说是库利科夫自己，就连身处危机中的总统父亲，都得对他另眼相看，因为这家伙现在就是解决问题的一把钥匙，只要掌控住他，由此次基兹利亚尔恐袭事件所引发的政治危机，才有机会得到圆满的解决。

脑子里飞快的构思一番，库利科夫排开人群，径直走到萨夫瓦的身边，他再次朝着萨夫瓦伸出手，说道：“萨夫瓦少尉，有时间谈谈吗？”

“当然，”萨夫瓦同对方握了握手，点头说道。

库利科夫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当先朝着那边走过去。

“自从两年前内务部下发第一份针对拉杜耶夫的通缉令以来，到今天，整个内务部系统，连同安全局、军队情报局在内，已经有二十六名特勤人员死在他的手里了，”主楼的门前，库利科夫将双手揣进口袋里，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一辆军用卡车，若有所感的说道，“为此，针对他的通缉赏金，也从最初的五万卢布，提高到了现在的五十万美金。”

偏过头，他看了一眼萨夫瓦，接着说道：“我一直以为，在我离开内务部之前，很可能都看不到这个家伙的脑袋了，没想到......呵呵，他的尸体却在眼前这个时候出现了。”

语气一顿，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场伏击打的漂亮！”

萨夫瓦的眼皮跳了跳，他听得出来，对方这是在拿话点他，很显然，特战队中的那个内线，已经将之前的布局汇报给了眼前这个家伙。

“必须承认，这次的胜利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沉默了一会儿，萨夫瓦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他很谦虚的说道，“不过，结果总归还算是过的去，我们也没想到能够打死拉杜耶夫这条大鱼，呵呵，如果提前知道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的话，我想我会重新考虑这次行动的。”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分给库利科夫一支，又给他点上，萨夫瓦这才继续说道：“毕竟我就在达吉斯坦，今后也不太可能会离开这里，而杜达耶夫就在车臣，他也不太可能会离开那里，干掉了拉杜耶夫，就意味着我和杜达耶夫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死敌，以那些家伙不择手段的作风，我想，我今后的日子不太可能好过了。”

库利科夫叼着烟，面色平静，他从萨夫瓦这番话里听出两个意思：第一，他的确有野心，但这份野心却不会太大，他就想留在达吉斯坦，做抗击杜达耶夫的急先锋。第二，莫斯科需要给他一定的支持，必须保障他有能力同杜达耶夫对抗，否则的话，轻而易举的被杜达耶夫干掉了，他的野心还有什么意义？

库利科夫现在所思考的，是萨夫瓦的这两个要求，能不能得到总统父亲的认可。

首先看萨夫瓦提出的第一个隐形要求：他想留在达吉斯坦，做抗击杜达耶夫的急先锋。毫无疑问，他的这一点要求是完全符合总统父亲的利益的。

为什么这么说？很简单，总统父亲虽然嗜酒如命，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在酒精里的瞌睡虫，可他本身却并不是个白痴，他当然知道车臣的独立绝对不符合联邦的利益，同样的，也不利于他树立个人威信，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也希望能够平定车臣的局势，将以杜达耶夫为首的车臣独立武装彻底抹除掉。

但想什么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总统父亲靠着推翻了布尔什维克党的统治上台，其夺权的形式并不怎么合乎法理，尤其是在过去几年里，由于联邦内部局势的混乱，总统父亲对联邦地方的掌控力非常有限，其对军队力量的掌控，则更加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