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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亡国第四十三天(小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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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盘龙沟突袭山寨,林昭也算是九死一生,此刻看到林尧,鼻头不免有点酸,但她不是个矫情的性子,只闷突突唤了句:“哥。”

林尧伸手把她梳得好好的一头发辫揉成个鸡窝:“你这丫头,这都第几次被抓了,以后少给我瞎逞能!”

林昭不服气道:“上次是吴啸那杂碎阴我!这回不保住祁云寨了吗?”

林尧直接给气笑了:“是你上赶着去送死保住的祁云寨?”

林昭把自己被他抓乱的发辫理顺,闷声道:“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筝姐姐一人被抓走。”

王彪帮腔道:“大哥,大小姐平安回来就是了,你也别一直训她了。”

王彪跟林尧是兄弟,也把林昭当半个妹子看。

林尧听林昭那么说,叹了口气,倒也没再教训她:“咱们祁云寨上下,的确是欠了程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林昭想起这些日子和秦筝一起被困在别院,那个当官的使出的五花八门哄秦筝开心的法子,不免替她们夫妻捏了一把汗,四下望了一眼,没瞧见秦筝和楚承稷,问:“阿筝姐姐和他相公哪去了?”

阿筝姐姐和那个当官的订过亲,阿筝姐姐自己不记得了,她相公却是记得的,这二人不要生出什么嫌隙才好。

王彪指了指树桩那边:“喏,在那边呢。”

林昭心虚地瞄了两眼,见楚承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挽起袖子露出半个臂膀,秦筝半蹲在他身旁,正在用布带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二人瞧着挺温情的,不像是有嫌隙的样子,她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

楚承稷用手臂夹住那些长矛时,手上被扎了好几道口子。

他随身带着金创药,秦筝给他洒了药粉,又用他撕成条的里衣布带悉心缠好。

自己落到沈彦之手中数日,他跟沈彦之又有过节,按理说他应该有很多事要问她的。

但从官道那边一直到现在,楚承稷一个字都没提,秦筝不知道他是不打算问,还是想回去后再细问。

她想了想,起了个折中的话头:“相公怎知晓我们今日会被带出城?”

“今日进城,碰巧在城外碰到信差被官府的人截杀,误打误撞把人救下后,才得知他是为青州知府送信,状告沈彦之窝藏了你。进城后得知青州知府被抄家,想来沈彦之已知晓信件一事了,我猜他为保万无一失,会连夜将你转移,命人盯着别院的动向,锁定是从东城门走后才带人在此设伏。”

楚承稷嗓音清淡,他一向话少,能解释这么多,已是罕见的耐心。

夜里山林中蚊子多,楚承稷已经用长剑刺死了一地,怕暴露行踪没点火把,秦筝目力没他好,看不见落在自己周围的蚊子尸体,只当他拿着剑时不时往地上戳只是无聊之举。

她回想他单枪匹马截道时的场景,仍有些心惊肉跳,抿唇道:“你一人应付官兵,太冒险了些。”

“兵者,诡道也。”

楚承稷语气平静。

能出奇制胜就好,多带几个人同他一起正面迎敌,躲不过那些箭镞,无非是多送几条性命。

每次他说起兵法时,秦筝总觉得他距自己很遥远,却又有种他在试着让自己了解他的错觉。

这个想法突兀又有些奇怪,一如她看到他单枪匹马和官兵作战时,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秦筝想着事情没再说话,给布带打好结后,楚承稷将袖子放下来,起身去马背上拿了水壶过来递给她。

秦筝抬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和他指尖碰到,一触及分,指尖却隐隐发烫。

她装作无事,拔开壶塞喝了几口水润喉后,将水壶还给楚承稷。

还剩下小半壶水,他接过仰头就着水壶喝了个干净。

他的喉结很好看,吞咽时滚动喉结的动作莫名性感,有点让人想轻轻咬一下的冲动。

秦筝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方才喝过这水壶的水,脸上陡然升起几分热意。

她慌乱收回目光,暗自告诉自己马背上只有这一个水壶,出门在外的没什么瞎讲究的。

喝完水,楚承稷拧好壶塞将水壶放回马背上。

对面正好也传来了王彪的大嗓门:“军师,大伙儿都修整好了,可以上路了!”

那伙官兵若是追到东城门,发现他们追的其实是沈彦之一行人,惊觉自己中计后肯定会折回来搜索,他们得快些赶路。

林尧带回来的几个人没了马,但寨子的人把沈彦之那伙人的马多牵了几匹走,他们倒也不用两人同骑。

秦筝就只能跟楚承稷一道了。

他上马时,秦筝欲把外袍还给他,楚承稷眸色微沉看着她,只说了三个字:“你披着。”

秦筝知道他是好意,但方才坐在马背上,她有他的外袍挡风都还觉着有几分冷,他只着一件单衣,只会比她更冷。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夜里降温厉害,还是相公穿上。”

楚承稷垂眸看她良久,接过了外袍却没穿,向着她伸出手。

秦筝看出他有些不快,弯起眉眼冲他讨好一笑,把手递了过去。

几乎是他大掌握住她手的瞬间,秦筝整个人就腾空了,稳稳地落到马背上后,楚承稷直接把外袍从她跟前罩过来,将人包得严严实实的,嗓音沉静:“你先前披着斗篷,春寒料峭,骤然没了预寒的衣物,容易着凉。”

不等秦筝说话,他已一夹马腹跟上了祁云寨众人。

山寨里的人见秦筝被楚承稷裹成个粽子困在怀里,大多都是抿嘴偷笑,胆子大的说笑道:“要说疼媳妇儿,咱们寨子里还没人能越得过军师去,瞧瞧,这跟把人装衣兜里有甚区别?”

骑马走在前边的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筝在别的事上一向脸皮厚,但在感情上面皮薄,被山寨众人笑得脸上发烫。

她回过头去看楚承稷,正好前方路段不好走,马背颠簸,她鼻骨撞上楚承稷下颌,痛得她眼冒金星,整张脸也顺着那股力道埋他颈窝去了,柔软的红唇擦过他喉结,楚承稷身形瞬间一僵,握缰绳的那只手不由得也紧了几分。

秦筝本人半点没发觉,还以为他是下颌骨被撞到了,忙抬手帮他揉了揉:“撞疼你了?”

她一双手柔弱无骨,细腻柔嫩的指腹在他下颚处摩.挲着,努力回过头来看她,因为方才撞倒鼻骨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一双明澈清亮的眸子在此时看来雾蒙蒙的。

楚承稷面色更冷硬了,抓住她皓白如霜的手腕按回了衣襟里,开口时嗓音微哑:“没有。”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重,唇角抿紧,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帮她捏了捏鼻骨,问:“好些了吗?”

秦筝没那么矫情,就是当时撞懵了一下,虽然鼻骨还是有些发酸,她摇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楚承稷便收回了手,二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他怀里暖融融的,靠着他仿佛是靠着个大火炉,夜风凉意都消散了不少,嗅着那股令人安心的雪松香,秦筝只觉阵阵困意来袭。

她强撑了一会儿,但上下眼皮打架打着打着还是合上了。

楚承稷感受着她平缓的呼吸,轻轻一扯缰绳,让座下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已经过了好几重山,又有夜色掩盖行踪,追兵应该追不上来了。

他垂眸看着秦筝恬静的睡颜,浅声低喃:“这些日子没好好睡过么?”

十几里山路走完还得换水路,林尧他们先到停船的地方,等了半刻钟才瞧见楚承稷驾马慢悠悠走来。

林尧本想打趣几句,问他们慢众人这么久是干嘛去了,瞧见秦筝直接在马背上睡着了,不免一脸惊愕,压低了嗓音问:“路上睡着了?”

楚承稷轻点了下头,其余人见状也自发地放轻了手脚上的动静。

大概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秦筝睡得很沉,楚承稷抱她下马时她都没醒。

林尧看着楚承稷动作轻柔抱着秦筝上船,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同王彪道:“被女人拴着的男人真可怕,老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为哪个女人做到这份上,还是一个人自在。”

林昭路过时朝天翻白眼:“你这辈子要是能给我娶个阿筝姐姐这样的嫂嫂回来,我以后见面就给你磕三响头。”

这兄妹二人拌嘴,山寨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陆陆续续上了船。

***

那支骑兵对着沈彦之一行人穷追猛打,终于抵达东城门要来个前后夹击时,东城门处灯火通明,他们才看清自己追了一路的竟是沈彦之。

沈彦之本以为身后的追兵是各大山头勾结起来的匪类,看到是南城门的骑兵时,险些又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他带着百来十人逃得这般狼狈,竟是中了对方的计!

想起秦筝向着楚承稷决绝而去的背影,心口又是一阵剧痛。

这股痛比起她当初悔婚、从东宫逃出后下落不明时带给他的痛苦还要强上千百倍。

那时候他知道她还在等着他,哪怕他活得跟行尸走肉一般,只要想到她还在等他,哪怕是地域,他也去得。

但现在,她转身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个人还是楚承基!

一股血气在胸腔里翻涌,沈彦之自己都分不清那究竟是怒还是妒,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一片血色,胸口窒闷,四肢百骸像是被灌入了铅石,狰狞的黑色恨意顺着血流在身体里延伸。

他嘴角带着血迹,用力攥紧了自己胸口的衣襟,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几分心脏处传来的钝痛,暗沉沉的眼底看不见一丝光亮,苍白的面容上却浮起一抹脆弱的笑来。

她选择了别的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杀了便是。

杀了那个和楚成基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是楚成基的男人,她就会回到她身边了。

回府后大夫给沈彦之诊脉,让他好生休息,沈彦之却让亲卫寻来两堰山的地图。

他的贴身护卫陈青重伤不能下地,别的亲卫还摸不清沈彦之的脾性,劝道:“世子,夜深了,您先歇着,明日再看吧。”

沈彦之冷笑:“本世子明日就要攻打两堰山。”

亲卫瞪大了眼:“明……明日只怕调兵令已经送来了。”

沈彦之指尖发力,生生折断了一只狼毫:“那就让调兵令晚到几天!”

无外乎闵州失守,可闵州隶属李信,还是落入淮阳王囊中,与他何干?

盛怒中头一阵阵抽疼,沈彦之却无比清醒。

郢州陆家在此时联手淮阳王攻打闵州,明显是想调走自己手中这三万精兵,他一走,前朝太子联合了青州城内的山匪,拿下青州城有如探囊取物!

届时连丢闵州、青州两大州府才是得不偿失。

沈彦之按着额角沉声吩咐:“去查,前朝皇室的秘辛,特别是关于前朝太子的,一桩不漏地给我查出来。”

今夜出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前朝太子。

阿筝会被那样一个人迷惑不怪她,但这不代表那个男人不该死!

***

两堰山。

船靠岸时已是后半夜,船上的人放信号弹示意是自己人时,秦筝才被信号弹炸响的声音给震醒了。

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楚承稷怀里,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线条完美的下颌和漫天星河,这实在是太像梦里的场景,秦筝大脑宕机了一秒。

楚承稷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起身的意思,缓声道:“下船了,回去再睡。”

意识全部回笼,秦筝想起自己是在马背上睡着的,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她自己不免都震惊,究竟得心大成什么样才能在半道上直接睡着了?她平时警惕心也没这么低啊。

秦筝有些自闭,不敢看楚承稷,暗自腹诽还好带着她的不是旁人,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秦筝猛然惊觉,自己潜意识里已经这么相信楚承稷了么?

上山后走在崎岖山路上时,她时不时又抬头看一眼楚承稷,神色微妙。

回到山寨后,他没再戴面具,溶溶月光下,那张脸可以说是清滟独绝。

秦筝又一次抬眼看他时没注意脚下,险些摔倒,好在楚承稷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他斜她一眼:“看路。”

握着她皓腕的大掌倒是没松开,似要带着她平稳走过这段崎岖山路。

秦筝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不知为何,又想起他在马背上问的那句“跟我走吗”。

她晃了晃被他牵住的那只手腕,小声道:“我跟着相公走啊。”

这话像是在回答那句“看路”,楚承稷却脚步一顿,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变重。

他居高临下看过来的那个眼神,看得秦筝心尖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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