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1/2)
苍舒镜伤地很重, 昨日那些被寒水泡地翻出白肉的伤口又洇出血,更别提幻境里经历的那些,哪怕一个划伤都止不住血,愈合不了, 食指快要断掉, 曲成歪扭的枯枝般。
夕影垂睫瞧着从自己心口位置挪开的手, 在微颤。
苍舒镜的手其实很漂亮, 指节颀长,骨骼俊秀,独独那根扭曲的手指,镇在这只手上, 难看狰狞。
他也意识到了。
忙不迭抽回手, 背到身后:“很难看吧?那就不要看。”
夕影没答,默了会儿:“不能自己治愈吗?”
“太耗灵力了。”苍舒镜摇头:“我如今灵脉还没长全, 在幻境中又损耗那么多,还不知要在这秘境中待多久,浪费在疗愈上, 不值得。”
左右伤再重也不影响他用灵力。
他很能忍疼, 治不治的真无所谓。
但他话音刚落, 身周忽地绕来一道光晕, 温热舒适地像冰清泉水涤过全身,听见喀嚓声,他皱眉闷哼,那节要断不断的指骨被修正,溃烂的皮肉迅速生长, 泛出痒意, 如初春破土的嫩芽, 连带着昨日的伤口,全部在瞬间修复。
苍舒镜蓦地抬眼,瞳孔微颤,双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只能哑声道一句:“……谢谢。”
“没事。”夕影回道。
他们之间像两个相互寒暄,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夕影没看他,刚没入身躯的碎魂还未完全融合,却已经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灵力。
那是苍舒镜的。
幻境之中,“夕影”吸收了他不少灵力,这些灵力都贮进碎魂之中。
没办法还给他,便将这一番治愈当作是感谢吧。
哪怕是个陌生人,夕影这么做也是没错的。
从莫大的喜悦中慢慢缓过来,苍舒镜脸上笑意顿僵,他刚刚的诚挚示爱,并没有发生过似的,或者说夕影选择忽略,不想听,不愿听。
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爱一个人,是不期回报的。
可得不到回音,难免失落。
神力织就的天罗地网将那看不见的力量紧紧包裹,每一根丝线都附带着炙热的温度,燃烧成暖色,又渐变成青蓝色,温度还在持续升高,直到四周的空气都被热度扭曲变形,天网丝线化作纯白炽焰,被困在其中的东西才在痛苦哀嚎中显现出一团黑雾。
那便是祟气本源。
令人惊讶的是,那团东西的身形与玉挽非常相像。
可以确定,它就是从火珠中逃窜出的东西。
“玉挽的心魔?”
夕影想起来,他一开始碰见玉挽就觉得不对劲。
玉挽似乎有两副面孔,端坐在讲坛,手持经卷,面对天虞弟子时,玉挽无疑是清冷矜贵的仙尊,浸泡在血池中,引诱夕影与他双修时,瞧着像蛊惑人心的魔。
苍舒镜却皱眉道:“不太像。”
“我比你接触玉挽的机会要多,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在仙魔之战时,染上心魔,才会精神状态不稳定,我以为……他那是你,就想办法帮他,发现我的血能压制心魔后,便一直给他放血疗愈。”
夕影勾唇道:“你疗愈的恐怕不是玉挽,反倒是你的血滋补着这东西。”
“……”他惭愧垂首。
忽然脑袋一痛,他茫然抬眼,是夕影敲了他一下。
夕影瞪着他,翻了个白眼:“真是笨!”
“啧,想到用魔息养祟气,一养就是几十年,它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自然,苍舒镜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为了向苍舒镜证明他的血能压制“心魔”,玉挽与它商量,每每需要血滋养时,就让它露面,展现出心魔炽盛的样子,以苍舒镜对神在乎的程度,哪怕是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
等苍舒镜放够了血,它就藏进玉挽心底,假装被压制住。
夕影眯眸,看那祟气在炙焰下,一点点烧成黑烟的模样。
他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天虞的时候吗?”
苍舒镜皱眉急道:“别提以前了,都过去了。”
夕影笑了笑:“你以为我是在沉湎过去的伤痛?一个神在你眼底就那般脆弱?”
苍舒镜哑然。
夕影:“那时候,你第六次收到玉挽的飞信,让你速归霜华殿,他催的急,你不得不离开,你便让我同其他弟子一道上山,然后……”
他没继续说下去,倒不是因为难过,只是不重要的事,懒得讲了。
苍舒镜却心底阵痛,紧绷着身体,压制颤抖。
那是夕影那辈子最期待的一件事,他本以为入天虞,就能修仙,就能摆脱那些异样眼光,就能堵住嘲笑他废物的嘴。
这场美梦只做了六日。
他入天虞第一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丑,测灵石测不出他的修为,他毫无灵气,比之最普通的凡人都不如。
若只是个凡人也就算了,天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众人笑过也罢,不至于揪着他当话柄,茶余饭后当闷子逗乐。
偏偏,他是从苍舒山庄来的。
偏偏,他的双生兄长是天赋异禀的仙门骄傲。
几番衬托,便显得他无比废物。
那是他梦魇的开端,美梦做了六日就散了。
苍舒镜至今还记得,那六日,夕影在马车上一个劲地问他仙门的事,和他说笑,无比轻松,满怀憧憬。
那是他们几辈子来最开心的时光。
夕影的声将他拉回现实:“若我没猜错,那时候,应是你离开天虞太久,它和玉挽都急着要你的血,才那般催促你吧?”
苍舒镜点了点头,证实了夕影的猜测。
夕影抱臂靠着树干,仰头望着那团被灼烧到痛苦不堪的东西。
“你给他放完血,他就急着去测灵台,是为了见我吧?”
夕影笑容愈发讥诮,讽意浓深。
“他急着看看你给他叼回窝里的食物长什么模样?”
再强悍的人,承受阈值都是有限的,更何况被愧疚纠缠浓深的苍舒镜。
他几乎快撑不住了。
夕影终于放过他。
夕影对它说:“玉挽是你的主子?你逃离火珠时,怎么不将他的魂魄一起带走?”
“他也配?!”
它被炽火烧地痛苦不堪,嗓音像是烟熏过一般,难听刺耳。
夕影皱眉,揉了揉耳垂。
“那说说看,你真正的主子是谁?”
“……”
夕影双目渐渐浓深,暗紫流光缓动,一字一顿道:“是沈悬衣吗?”
“小心——!”
眼前一阵眩晕,炽热的光忽地膨胀开,灼焰烧焦衣缘,夕影被紧紧拥在怀中,胸膛贴着胸膛,后背是树干,他被困在他怀里。
苍舒镜唇角淌下一抹血,眸色深深。
护好夕影后,他转身便掣出一道灵气,隔绝热浪。
他背过去时,夕影才看到,苍舒镜后背已被神焰烧地血肉模糊。
再一抬首,空中的织网已经破开,它逃地无影无踪。
此处临近荒古秘境核心,它在秘境中留下太多祟气,这么多年,做些手脚是肯定的。
没想到,它在至圣的核心境台,也留有手段。
靠它自己是不可能破开天罗地网的,夕影织的网是神物,核心境台也是神造的,它利用两相对撞,让神物破开神物,从而逃出生天。
境台上留下一行血字
——神,我送你个礼物。
“礼物?”
夕影挥袖驱散失控的神网,周遭的灼热骤然敛去。
一切都暗如子夜后,境台依旧笼罩在一层圣光下。
夕影心跳怦怦,光擦亮他的眼,耳边的声都无限渺远,仿佛听见苍舒镜竭力地喊他“不要过去”,但不明晰,夕影耳畔只有树叶娑娑声,遥远的潺潺河流声,叶片舒展,嫩芽破土,蝴蝶振翅,声似来自远古。
他一步步朝光亮走去。
他看清了,境台上的碎光是他的魂魄啊!
不是凡尘十九载丢失的碎魂,是已经离开他千万年的魂魄!
在呜咽着,呐喊着,哭泣着召唤他。
想重新回到他体内。
近在迟尺,他伸手去碰,却遭遇阻力。
苍舒镜踉跄跑来,扼住他手腕,对他皱眉摇头。
夕影怔忪一瞬,如魇般的记忆似潮水袭来。
——苍舒镜,帮我,灵珠就在那里,帮我拿到!
——小影,谢谢你……
——小影,有人比你更需要这个,我不能给你。
这双手拦住他,将他唾手可得的东西拿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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