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2)
秦越收回刚刚抬起来的视线, 神色淡定,“晚上再脱,没试过干着活的时候……”
沈见清从秦越的口型趋势里预判出她最后那个字要说什么,尾椎骨顿时一麻, 用图纸盖住她的嘴说:“不让脱就先闭嘴。”
秦越睫毛动了动, 眼皮还没抬起来, 鼻子以上也被图纸盖住。
沈见清说:“你戴这种方形的无框眼镜太犯规了, 先别看我,我需要缓一缓,才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
秦越没吭声, 随手拉下眼镜放在桌上,接着往后一靠, 头枕着椅背一动不动。
书房里静悄悄的, 沈见清几乎能听见秦越眨眼时, 睫毛从纸上擦过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磨磨蹭蹭的,像挠在她心尖上。
……还能不能好了?
沈见清微抬着下巴, 伸手多解一颗扣子不行,又顺一颗, 才拿开图纸,说:“你还是把眼镜戴上吧。”
秦越白纸看久了视线花,适应两秒, 扭头看向沈见清,被她领口若隐若现的风光晃了一下, 坐起来说:“会不会刚戴上又让摘?”
沈见清拿了笔, 伏案标记要点, 不答反问,“你眼睛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戴眼镜儿?”
秦越说:“我有快两百度的散光,干一件事的时候,视线集中没什么感觉,今天应该要同时看图纸、板子和示波器,怕会反应不过来,就戴了。”
“你应该早点和我说。”
“说了有什么用?”
沈见清停下笔,把图纸拍到秦越跟前,说:“我的乐趣会多一样。”
秦越:“哦。”
沈见清头一次听秦越说“哦”,戴着她的眼镜儿,用最大佬的神情和语气说最敷衍的话,这反差,要了命了。
沈见清别开视线不看她,说:“别哦了,干活。今天先焊板子,这方面你是专家,要什么跟我说,我去找,你就坐这儿不动。”
秦越把左手的沉香串珠换到右手,拿起电烙铁磕两下,对照着图纸说:“3501、422、4573……”
投入工作的秦越更大佬,但整个人是沉下来的,不论哪一眼看她都只能看到一个字——稳。
沈见清被这样的她吸引,很快进入状态。
默契在两人一次次言简意赅地交流中迅速滋生、膨胀,时间就不再显得漫长,繁复的工作也一再被简单化。
“这个传感器是日本滨松光子生产的,性能很好,但是很脆,你一会儿焊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静电。”沈见清把一个独立的器件盒子放在秦越手边说。
秦越没抬头:“嗯。”
这是控制板上的最后一个器件,找全了,沈见清就没事了,顺手拿起另外一张图纸确认参数。
书房里光线充足,沈见清低着头,笔帽轻抵眉尖。
发现出入,沈见清眉心微蹙,顺势推开笔帽准备修改。
不想笔尖刚碰到纸,她忽然感觉脑后用爪夹固定着的头发被人动了一下。
沈见清扭头:“摸我头还摸上瘾了?”
秦越左手依旧稳稳地执着电烙铁,右手不慌不忙地收回去,说:“不是摸,是放电,我要开始焊传感器了。”
啧,冠冕堂皇的理由。
沈见清哼出一声轻笑:“你面前那么多金属不摸,非得摸我头才能把电放完是吧?”
秦越说:“不是。”
“那你摸我头?”
“你低头看图纸的时候,一直在我余光里,我就顺手摸了。”
这理由……
无法反驳。
沈见清扔下笔,从盒子里取出一只传感器,说:“稍等,我确认一下P、N极,万一焊反就直接废了。这个片子买一次不容易,最快也要半个月,你……”
“你已经焊上了?”
沈见清才刚拿到图纸。
秦越说:“焊上了。”
沈见清面露严肃,“我看一眼。”
秦越说:“我们每天要焊上百个,甚至上千个有极性的器件,对各类封装的管脚顺序也烂熟于心,你只要给我原理图,我就能百之百准确地把器件焊到板子上。”
秦越的语气和她语速一样,四平八稳,明明不带一丝慷慨激昂的情绪,偏就是能让人立刻信服。
沈见清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反放在图纸的板子,内心完全认可。
这样的秦越留在领科车间实在太屈才了。
“秦越,你……”
电话响起,沈见清话锋一转,和秦越说了声“你继续焊”,按下接听,“喂,柯老师。”
柯良平说:“我这儿有个远房亲戚想读研,你帮我带一下?”
沈见清说:“本科已经有好几个学生联系过我了,再多我怕带不过来。”
“辛苦一下辛苦一下,后年我这儿有个好学生,到时分你手底下干活。”
“后天才开始报今年的名,您这饼就画后年了。”
沈见清问:“也是熟人?”不然不会这么早就知道报考意向。
柯良平说:“是。”
沈见清:“那我不要。”
柯良平意味深长:“身在福中不知福。”
柯良平还有事,没和沈见清继续往远了扯,直接说:“就这么定了啊,收假之后你找方老师要一下近几年的专业课真题,扫描给我。”
沈见清笑道:“您这后门走的。”
电话挂断,沈见清头疼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桌上。
一旁,秦越已经焊完了,手搭在桌沿,说:“为什么不要熟人?”
沈见清转头看着她,“严了松了都不行,尺度把握不好出不了活,白占名额。”
秦越低低地“嗯”一声,问她,“如果是我这样的呢?”
沈见清笑了,“自然是求之不得啊。我刚就想说了,秦越,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我可以给你介绍。”
秦越是还没有学完数字系统设计,但以她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找份更好的纯硬件工作,一直窝在领科车间太浪费时间了。
秦越说:“给我介绍工作和教我一样,也是心疼我?”
沈见清微不可察地迟疑了一下,神色如常,“不然呢?”
秦越说:“我不要。”
“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
“不想说。”
沈见清挑着眉,一脸警告地看着她,“教师节那天晚上你不是还言之凿凿地和草莓摊老板说我是你老师,现在怎么翻脸不认账,老师的话都不听了?”
秦越说:“权宜之计,不用当真。”
沈见清被秦越一句两句怼得胃疼,抬手蹭蹭额角,说:“不想说就继续干活。”
秦越说:“不能干了。”
沈见清:“???”
“马上十二点,我要按时吃饭。”
“……”
同一个人,同一个位置,同样的活儿,为什么干出了和那天晚上截然不同的感觉?
沈见清纳闷。
凝神看一看进度,嗯,秦师傅是懂劳逸结合的。
就这点功夫,她已经把她一个人一整天的活干完了,合该准点吃饭,还得吃顿好的。
沈见清拿出手机问:“想吃什么?”
秦越说:“你要点外卖?”
沈见清:“对啊,除了水煮早饭,我的厨房从来不见油烟,唯一一次就是教师节晚上,你给自己做饭。”
秦越问:“不喜欢那个味道?”
沈见清微微摇头:“没,不会做,懒得学。”
秦越清淡的眸子抬起来,直视着沈见清,“那你冰箱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食材?”
沈见清低头刷着手机,笑了笑,说:“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总得想办法弄点烟火气,不然从热闹的学校回来,怎么适应突如其来的寂静?”
适应不了为什么不回家?
家里有父母,有姐姐,多让人羡慕的。
……他们似乎也从没来过沈见清这里。
秦越不动声色地打量沈见清片刻,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说:“不用点了,我去做。”
沈见清手指一顿,抬头提醒她,“现做你可就不能按时吃饭了。”
秦越站起来说:“现做你家里就有烟火气了。”
秦越坦荡平稳的话音落地,沈见清心里倏地跳了一下,情绪不曾外露,“那就辛苦秦师傅了。”
秦越说:“你喜欢吃什么?”
沈见清和她一道往出走,“油、盐、高脂、高糖,以前都不吃,今天想都来一点。”
秦越说:“我尽量。”
和那个不欢而散的早晨一样,秦越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沈见清坐在外面的餐桌旁看她。
看她身上长路慢走的从容劲,也看她食人间百味的真实感。
这种感觉踏实得沈见清不受控制地想,还好她是同性恋,谁都娶不走;还好她眼瞎看上了沈见清,好像撵不走。
真恶劣啊。
沈见清自嘲地笑了一声,听觉忽然被“滋啦”的油溅声侵占,紧随其后的是久违到几乎忘记的烟火气。
沈见清的目光定格在秦越身上。
很久,沈见清起身走进厨房,在秦越身后徘徊片刻,叫她,“秦越。”
秦越没应声:“嗯?”
沈见清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只是单纯想叫秦越一声,莫名其妙的。
————
下午,两人默契合作,不止效率奇高,还因为秦越偶尔出其不意的行为,让氛围也变得格外轻松。
四点,调试结束。
这个时间还早,本来可以继续,但沈见清定的光源没到,实测不了,就只能把活儿暂时放一放。
两人来客厅开了电视,一个支着条腿,趴在膝盖上有一眼每一眼地看电影,一个坐在小板凳上,吃着盒马送来的新鲜草莓,温吞认真,目不斜视。
沈见清无声地拎拎嘴角,把已经很低音量又调小一格,然后秦越咀嚼草莓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还是觉得像小动物。
布偶送走之后,沈见清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听到过这么生动的声音。
她的家向来不如人来人往的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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