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冷冰冰的像个精致的假人...)(2/2)
昨天原昭月心血来潮,编完一卷后带着书童去太学逛了一圈,顺带翻阅了一下皇子们的课业,了解他们目前的学习进度。
翻阅完前三份课业,原昭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十几岁的小少年,距离弱冠还远,且未曾出世历练,能有什么深刻思想?不过是在那几个策论里打转。
原昭月要求不高,只要能论述明白书卷上的道理即可。
却不想,等看到第四份功课时,她眼前微微一亮。
这份功课写得极有水平,不难看出功课者文思敏捷,博古通今,旁征博引顺手拈来。看得原昭月颇为欣赏,连带着记下了仇不语这个名字。
然而这点欣赏,在看到第二份一模一样,连字眼和典故都不带改的课业后,余下的便只有不悦了。
原昭月下凡历劫的目的是为了辅佐明君,平定天下。明君自然得行得正站得直,虽说这两位并非她的亲传弟子,但也绝不容许做出这样的事。
她翻开那两份功课:“仇不语和仇扬耳,还请两位殿下给我一个解释。”
听见自己的名字,一直默默站在最后,边缘化自己存在感的仇不语皱了皱眉,无声地朝仇扬耳看去。后者脸上极快地出现了片刻慌乱,而后同他对视,手背在身后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仇不语看得清楚,那是“一百”的意思。
一百两银子,至少可以当得了两个半月的药钱。再加上卖这份功课挣的十两,这笔买卖足够称得上划算。
于是站在最末尾的少年上前一步,干脆地撩开下摆:“老师恕罪,学生实在想不出课后功课该如何书写,一时鬼迷心窍,犯了错误。”
一时间,殿内皇子们纷纷神色各异。
大家年龄差不多,在帝师接手教导部分课程之前,他们都一同在太学和沧澜学府上课,对彼此课业完成的情况最为了解。
对于这位“出身低贱,沉默寡言”七皇弟,其余皇子的印象也是低调至极,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鲜少同其接触。
武课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文课倒勉强不错,曾经被大学士公开赞扬过一次。虽说有碰运气的嫌疑,但此等水平,怎么也犯不着去抄二皇子的功课。更何况仇扬耳平日对这些出身稍差些的皇弟,简直将看不起写在脸上,仇不语出身又差,可想而知仇扬耳会是个什么脸色。
众人皆察觉到此间有异,但鉴于二皇子找好了替罪羊,不便多说。
原昭月皱了皱眉,将殿内一圈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她扫过仇扬耳,又看了看坦然跪下的仇不语,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仇不语”便是那位出现在她梦里的七皇子,总算是对上号了。
她冷冷地道:“那既然如此,便罚七殿下抄五十遍《岁说》第十二卷,每日放堂后来我宫外抄写。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去。”
其余皇子一听,皆是心惊。
《岁说》一卷几十页,抄五十遍,更别说还是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然而还不等仇扬耳松口气,原昭月又道。
“二皇子作为从犯,同样需要抄写十遍,享同等待遇。”
仇扬耳刚才还露出的得意笑容立马僵住,他不仅能感受到仇不语无言投来的视线,还能听到原昭月话语中的审视。为了以免被当场揭露,背在身后的手只好又肉痛地比划了个数字。
这是又勉为其难加了一百两。
谈妥后,仇不语敛下眉眼:“老师,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二皇兄并不知情。”
“在我这里一律等同。”原昭月淡淡地说着,却是不容置疑:“殿下多说无益,我意已决。”
不得已,仇不语只能道:“谨遵师命。”
看着下方的暗潮汹涌,原昭月面沉如水。
她对七皇子的注意一旦分出去,便越看越心惊。
方才仇不语跪在雪地最后边,那么长时间,身上的衣服定然湿透。
其他皇子进殿后要么擦头发要么让内侍过来帮他们换衣服。唯有仇不语,身旁无人跟随,只随大流要了条手帕,还拒绝了宫女的帮助,从头至尾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放在往常,她根本不会在意。
现在仔细去看......他的衣服一片干燥,毫无被雪水打湿的痕迹。
只有坚持习武修习,成功引气入体后,习武者才能拥有内力。对内力继续加以修炼,运用纯熟,便可开发出内力的多种用途,例如用来烘干衣物。
只是这个中过程,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为过,不仅需要绝佳的毅力,还得有万里挑一的天赋。
若非亲眼所见,原昭月也不敢相信,竟然有凡人能在十一二岁便修习出内力外放的技巧。和他相比,五皇子仇天武不过是成功引气入体,头一回见她便还沾沾自喜,吹嘘自己是南烬国近百年来最有武学天赋的好苗子。
和仇不语这等天才一比,仇天武简直被踩到泥里去。
看清这点后,原昭月不知说什么好。
当初同这些少年皇子见面后,她考校过每一位的武课。七皇子在其中只能算中庸平常,并不出挑,同今日她亲眼观察到的大相径庭。
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仇不语在考校的时候,刻意藏了拙。
想起那个在梦中径直走到自己塌前,周身寒气逼人,眼神极富侵略性的敌国帝王,原昭月无意识攥紧手心,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仇不语。
比起梦中喜怒难辨的成年帝王,七皇子显然稚嫩太多。
冷冰冰的,没有多少表情,像个精致的假人。
收回目光后,原昭月略带乏味地挥了挥手:“事情既然解决,那便就散了吧。往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惩罚按翻倍计算,切记。”
“是,老师。”皇子们一个接一个告退。
他们不像仇泓之这等亲传弟子,可以随侍在老师身边。
更何况武学修炼一脉天生重师承,不少修行者无甚亲属,也无道侣,无形之中加重了这种师者如父的紧密关系。
但按照凡界的规矩,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的区别大概就是亲生孩子和隔壁家的小孩。整个宫中,只有仇帝和仇泓之有资格亲自听原昭月讲课;至于记名弟子,端看老师什么时候想起来,兴致来了,或许会指点一下,若没有兴致,撒手不管也是完全可以的。
就连仇泓之自己,也未曾想到竟能拜入帝师亲传门下。
有了这层身份后,各方势力试探投诚的举动,面对他这个残疾皇子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直叫他受宠若惊。曾经做梦也不敢奢求的身份,如今得到了,便是患得患失。这更加让他在老师面前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看着宫门合上后,原昭月轻叩桌面,似是不经意般问仇泓之:“方才的事,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四殿下怎么看?”
这些皇子不过十几来岁,就算从小耳濡目染,到底还是生活在宫墙里,从小锦衣玉食,论心机还是稍显稚嫩。
乳臭未干的小少年们能看出来,原昭月岂会看不出来?所以她便刻意罚重了些,没想到还是无人开口道出事情。不得已,只得来学生这探探口风。
仇泓之犹豫片刻,斟酌语句:“学生认为......七皇弟并非那种会无故抄袭他人功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