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2/2）

安雅莫叹了一口气，向季沉嫣道出了实情。

「比起日期提前的第四次灾难日，这次我们还算有所准备。但某个中间观测点监控到西北部正有一大波的感染生物朝着西部基地赶来，西部基地开始依次关闭出入口，剩余战力全都聚集到了军部大楼「摇篮」。」

十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差一点导致了南部基地的毁灭，而如今绝不能重蹈覆辙！

「如果单纯的感染生物浪潮还好，却好死不死遇上了哨兵最容易畸变的时候，对我们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平时暴走率100%才会感染，现在这个数值变成了80%。」

也就是说，上限变低了？

季沉嫣不禁陷入沉思。

「为了确保哨兵的安全，我们不得已采取了车轮战，严密监控哨兵的畸变数值，已有三批哨兵被派往前线了，只留下了最少的人数守护基地。」

说到这里，安雅莫郑重的朝着两人伸出了手：「我是来接你们的。」

这两人对战局至关重要，是基地能拿出的最强战力。

S级哨兵——谢绝。

A级向导——季沉嫣。

谢绝读出了安雅莫的言外之意，危险的说：「她才刚刚苏醒。」

护犊子也太严重了。

安雅莫顿时苦笑：「不要误会，现在她已经和你完全刻印，一对一绑定。哪怕是A级向导，也无法为别人净化了，我们不会勉强她的。」

在这种时代，哪怕哨兵再怎么想要，基地都不会允许他们去完全刻印高级向导。

毕竟每一名高级向导都是人类瑰宝，完全刻印后便只能为一名哨兵净化，也未免太过浪费。

然而这两人的情况又有不同。

谁让谢绝等级太高，能力太强，旁人再怎么质疑也没用。

况且若是不完全刻印，季沉嫣大约会死，失去一名A级向导的损伤更大。

因此，基地也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谢绝：「那你们想做什么？」

安雅莫：「想请你们……留守军部大楼。」

那是基地最后的壁垒。

待到三人返回西部基地，谢绝都没有任何回应。

基地从未见过的清冷。

黑雨沉沉，雾丝遮眼。地下有无数调动装甲车的迹象，滚动式车轮的印记，像是一道道通向深渊的窄路。

「那是……？」

「是去前线的第四批哨兵。」

所有车辆共同开启了前雾灯，强力的穿透了雨雾，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在看到季沉嫣时，原本死气沉沉的众人，突然像是被注入了活力。

「是季沉嫣！」

「你醒过来了？天呐，这真是我出发前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来精神了兄弟们，向导都能这么拼，我们可不能落后

.

啊。」

「再见啊，可一定要为我们守好家啊。」

他们探出了车窗，笑着同季沉嫣打招呼。

一辆又一辆的车行驶而过，季沉嫣好似伫立在原地的指示灯。

[全体注意，正在关闭A入口、B入口、C入口……]

[西部基地已全面封锁。]

喇叭声里传出了机械化的词汇，季沉嫣目送着车队离开，就好似要同他们永别。

季沉嫣：「……再见。」

灯塔实验室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怨恨过「为什么要那么对待谢绝」、「为什么自己非要承担这么多」。

但在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时，她想她可以不那么怨恨了。

或许不光是她，所有人都这么想过。

那个名为「人类文明」的巨大车轮，正在被无数双手推动着，坚强的碾压着地上的石头，一步步的向前行驶。

—

三人站在雨雾中良久，才挪动着僵硬的身体走进了军部大楼。

季沉嫣：「马丁呢？」

安雅莫：「马丁去前线了，是第三批。」

这种情况下去前线简直是九死一生。

季沉嫣脸色难看，恨自己未能早一点醒过来，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安雅莫：「……自从马丁醒过来之后，精神状态一直很差，他后悔把你一个人留下，也害怕看到你再也无法醒过来。在走的时候，他来看过你，坐了五六个小时，还带走了顾东树的狙击枪。」

温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却好过一句话也不说的死寂。

「如果他知道你醒过来了，一定会欣喜若狂。」

安雅莫没告诉她的是，不光是马丁，所有人都会欣喜若狂。

季沉嫣一路并未回答，只是安静的聆听着。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军部大楼的作战指挥中心。

房间视野开阔，脚下被白色纸张铺满，所有人都在焦急的忙碌。

「裴长官，地磁恢复至最低值，通讯应该今天就能恢复！」

「我要准确数字，什么叫应该？」

「裴长官，第一批哨兵必须撤下来了，但我们的人去劝说的时候，他们死活不肯，请做下一步指示！」

「他们不想退下来，是想翻天不成？还嫌畸变种不够多？滚蛋！」

「裴长官……」

「有事说事，不要吞吞吐吐！」

七嘴八舌，分外嘈杂，忙碌的人员好似一只只工蚁。

光是待上一分钟，高压和焦躁便扑面而来。

领着季沉嫣走进来的副官被狠狠驳斥，不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裴长官，季沉嫣醒了！」

这一句话，让所有忙碌的人都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埋头苦干的裴剑，也立即抬起了头。

长达半分钟的沉寂。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担惊受怕半个多月了，能看到季沉嫣醒过来都值了。」

「我又来劲儿了，连轴转三天算什么！」

裴剑不自在的扶住了座椅把手，可眼神一直落在季沉嫣和谢绝两人身上，像是在确认他们的安危一样。

季沉嫣从门口无奈的走到了作战指挥中心内部：「裴剑，我回来了，幸不辱命。」

裴剑喉头发涩，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回来就好。」

两人对视一眼，收起所有隔阂。

曾经的算计、欺瞒，大约都抵不过大敌当前几个字。

「我就在一边听着，你们不用

.

管我，继续吧。」季沉嫣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想要安静的在一旁多听一听。

她接过一旁送来的衣服和毛巾，下意识的坐在了谢绝的腿上，为自己换上了一身外衣。

看到谢绝湿漉漉的发丝，又朝着谢绝说：「你头低一点，抬着给你擦，手有点酸。」

谢绝像是一头收起利爪和獠牙的孤狼，乖顺的低下头给她撸，喉头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这种事情季沉嫣和谢绝之间早已见怪不怪，房间内的其他人却暗暗称奇，不由的看了两人好几眼。

这可是那个谢绝啊！能让别人撸他的？

安雅莫安顿好躁动的哨兵后，便报告着近期的研究：「自从之前第七例向导素成功复苏，之后陆陆续续已经有几百名向导检测到向导素。若是可以人为提取，向导素会成为破解低匹配时代的钥匙，权月就是最好的例子，已经彻底恢复了。」

裴剑：「问题仍旧是向导的人数，可提取的对象太少。」

不过能赶在哨兵畸变浪潮开始之前研究出来，属于天大的好事。

对于人类阵营而言，属于一枚急救药。

安雅莫「嗯」了一声：「目前向导素物资已经送往前线了，如果第一批哨兵不肯撤离，就让他们试试这个。」

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

裴剑很快敲定了主意：「就这么办。」

季沉嫣：「怎么不见权月？」

对话之间，季沉嫣和谢绝已经重新换好了一身衣服。衬衫、军靴、黑色军式制服，冷硬又精美。

「权月申请编入了临时巡查小队，现在负责摇篮的安全，不用担心她。」

裴剑的手指一下下叩着桌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一个？」

季沉嫣：「好消息吧。」

裴剑：「前线放跑了一只高等级畸变种，已经快要抵达西部基地。不过幸运的是只有那一只，只要不是灾级畸变种，有你和谢绝在应该不成问题。」

季沉嫣黑了脸：「这算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裴剑沉声回答：「看状况，好像是从灯塔实验室的方向来的，最低也是魇级畸变种。」

季沉嫣：「灯塔实验室？这不可能！」

然而现实却给了一击耳光。

没过一会儿，便有机关枪的声音传来，起初稀疏，而后密集。

季沉嫣拉开了窗帘，透过窗户只得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不清楚城门口发生了什么事。

分明刚才进来的时候情况良好，现在却陷入了僵战。

季沉嫣立即喊道：「谢绝！」

谢绝心领神会：「放心，我带你去看看。」

谢绝已穿好了新的军式制服，将帽檐下压，露出几缕黑色头发。

他的眼瞳呈现漂亮的烟灰色，是吞噬线虫之核的后遗症，一脸的生人勿进。

裴剑本想开口阻止，哪知道谢绝已经抱住了季沉嫣，从窗户跳了下去。

「你们也太胡来了！」

「谢绝当心你的向导！她才刚刚渡过了危险期！」

厚实的窗帘被狂风吹开，浮在半空的谢绝同他对视，眉眼间带着三分桀骜：「啧，别假惺惺了。」他当然知道小心。

谢绝娴熟的使用着第二异能，好似没有了任何桎梏。

对于S级哨兵而言，最大限制无异于很难重复使用，但现在对谢绝而言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强战力。

裴剑眼露震惊，一时间忘记言语，差一点冷静不下来。

可他也知道，虽然谢绝的态度敌对，不能

.

释怀，也绝不会伤害季沉嫣。

她是他的珍宝。

裴剑叹气：「你们都退后吧，不需要担心他们。」

谢绝带着季沉嫣前往了制高点，狂风吹乱了两人的发丝，季沉嫣在雨雾中窥探着A点入口发生的情形。

「谢绝，你看——！」

季沉嫣指向了远方，「能判断出来吗？魇级还是灾级？」

谢绝：「不好说，无限接近灾级。」

季沉嫣诧异的问：「不是说S级哨兵畸变，才有可能……」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封燃？」

荒诞感涌上了心头，季沉嫣不愿相信。

她捏白了手，嘴唇里满是血液的味道。

在胡思乱想之中，那只畸变种已经冲击过来，机关枪难以打穿它坚硬的甲壳，在剧烈的撞击中，哨兵们尽数惨死。

季沉嫣喉间发涨，急急道：「我们也过去！」

谢绝却没有动弹，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只是睁眼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

不过短短几分钟，处于生死之间的哨兵畸变浪潮却产生了。

赶不上了。

「这一次，不再是我们能够操控的了。你或许已经对哨兵畸变浪潮没有印象了，但这就是一般人惧怕我们的原因。」谢绝露出薄凉又悲哀的表情，「哨兵消灭畸变种，但畸变种同样也出自哨兵，源源不断，成为扣合的循环。」

所有人都想打破这个循环。

灯塔实验室的研究者，顾不去和司晴，郑先铭，裴剑和安雅莫。

但没有人大范围成功。

季沉嫣心头发沉，看到多数哨兵倒在了地上，鳞甲、鱼尾、食人植物，各种类型的畸变层出不穷，看得人胆战心惊。

大面积的群体畸变开始了！

谢绝的声音如游魂般盘踞在头顶，冰冷的诉说着残忍的真实：「你所看到的不过只是一角，这样的情况会波及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不光是我们，其他人类幸存基地也会如此。」

「很明显，眼下的情况非哨兵能救。」

并非哨兵能救？

那什么能救？

季沉嫣大脑像是一团粘稠的泥，很快便谢绝抱回了军部大楼。

作战指挥中心各个设备开始发亮，因地磁而失去信号终于得到了恢复。

房间内不停响来电话的声音，无数拨号打到了西部基地。

副官们惊慌的应对，却接到了越来越多的来电，大约是知晓谢绝在这里，那群人才会完全把希望寄托给了他们。

「长官，北部基地请求支援。」

「什么？我这边接到了CE1288中间观测点的求救。」

被分割的小块屏幕一个个亮起，淡蓝色的荧光如辐射般透了过来。

季沉嫣站在最中心的位置，看到了众多地区的惨状。

裴剑额头浮现冷汗：「开启大屏幕，连通所有求救新号，打开扩音器——」

滋滋。

电流声交互碰撞，来自远方惊恐的呼声络绎不绝。

「救救我们，CE1288守不住了！」

「北部基地请求支援，基地两个入口被攻破，战力严重缺乏，重复一遍，请求支援！」

裴剑应接不暇，刚想安抚他们，才发现一个个小屏幕暗下去。

随后，他们接到了许多消息——

[C7712中间观测点覆灭。]

[XS5679中间观测点覆灭。]

[YR2467中间观测点覆灭。]

.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一时间指挥中心只剩下沉默。

裴剑狠狠拍打着设备：「该死！」

季沉嫣看到了熟悉的地点，那是傅衍所领导的CX123中间观测点，也是最容易发展成基地的一个中间观测点。

傅衍已不知所踪，控制室一个即将畸变的哨兵，正在用沾染鲜血的手指，书写着一个红色的字。

——救。

当那个字被屏幕放大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他们把希望寄托给了谢绝，人类能拿得出手的最强武器。

季沉嫣忽然想起了方才谢绝的话。

这一次，不再是哨兵的力量可以解决。

季沉嫣喃喃的说：「需要向导。」

季沉嫣的声音让嘈杂的指挥中心彻底冷却，全都目露诧异的望向了她。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向导的人数太少了。

季沉嫣：「裴剑，告诉我，军部监狱还关押了多少濒临暴走的哨兵？」

裴剑面露错愕：「……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季沉嫣：「多少？」

裴剑摇头：「太多了，最差也是A级。还有一些在冷冻舱里强制沉睡的哨兵，都是暴走率过高，无法参与实战的。」

缺少战力，缺少向导，他们只能被动接受一切。

想反击也反击不了。

光是解决西部基地的哨兵畸变浪潮，根本无法拯救更多的人，这里可以靠季沉嫣和谢绝，那其他地区怎么办呢？

裴剑心沉到了谷底，每一次的选择都让他感到无力。

「我明白了。」

季沉嫣看向了恢复的通讯，走到中间去握住了话筒。

[请你们帮我转达几句话。]

[通告全球向导：若有自愿者，请重启星火行动。]

[这一次不再是献祭，而是飞蛾扑火。]

[请允许我们，做最后一次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