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我们都懂(2/2)
还顺将钟应机递了过去。
钟应拿回机,并不急着开机翻消息,反而问道:“你怎么这么多机?”
“多吗?”厉劲秋一脸理所当然,“亲人朋友用这支,工作联系用这支,玩游戏续航用这支。”
分工确,绝不多余。
他简单说完,赶紧催促,“快点,照片、照片。”
钟应知道他说是什么照片。
和室已经放下了巨大投影幕布,宁志坐在轮椅里足无动弹,睁着眼睛都想照片,也就只剩沈聆遗书了。
钟应垂下视线,打开了始终保持充电机相册,很快找出了熟悉分类。
上面按照时间、所属人,标得清楚。
他点开了“1947年沈聆”,就能在静子帮助下,把小小照片,投放到宽阔清晰屏幕上。
宁志不清,自然有徒弟们贴心为他念诵。
“师父,这是静笃先生写日记。”
致心声音柔和,出声讲述着钟应熟悉内容。
沈聆最后日记,期盼着遗音雅社重聚。
他用是竖排繁体,对于致心这样从小学习汉语、学习中文日本徒弟来说,读起来轻而易举。
宁志视线模糊了,耳朵却清。
他感受不到脚存在,仿佛躯体都被抽走了灵魂,只能感受到眼眶止不住泪水。
沈聆最后一篇日记,竟然惦记着雅韵,惦记着去美国友人,都没有提及他半个字。
短短纸页翻过,沈聆存在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
因为,在篇日记之后,是半份稿,致心沉默停了声音,而远山视线诧异。
“钟先生,这是什么?”
他不禁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钟应遥望投影屏,叹息说道:“这是沈先生去世时,正在撰写稿。他还没能完成,就去世了。”
本份稿,写是载宁学派内门弟子能够一眼出谱录。
以汉字偏旁部首般记载文字谱,混杂着他熟悉指,一眼就能得清清楚楚,脑海里立刻就能回『荡』出三弦筝奏响旋律。
远山求证一般,低声问道:“这稿上写曲谱,可是《黄泉》?”
“《黄泉》?”
钟应勾起苦笑,眼前没能完成稿,是沈聆临终前想要再次改《猗兰『操』》。
“如果说,这首乐曲就是送沈先生亲赴黄泉乐曲,可真是没错。不过——”
钟应怜悯向远山,“它叫《猗兰『操』》,是沈聆先生从汉乐府曲谱中重编制章,也是宁不断祈求我们奏响乐曲。”
求钟应、求樊成云、求林望归,求每一个来到日本中国人,不断重复麻痹他痴心妄想《猗兰『操』》。
是宁志误以为友谊,是令沈聆痛彻心扉古曲。
钟应盯着半份稿,感慨道:“《黄泉》倒是好名字,猗兰黄泉,恰如其分。”
他轻松悠闲,远山却如遭雷劈。
眼前写成于1947年稿,每一段指都与载宁学派秘而不宣谱录一模一样。
师父说,是日本古神秘乐谱,是神仙留下来乐章——
《黄泉》《天降》《根坚》《御山》,曲曲皆是记载于《古记》上,由载宁学派继承发扬!
可是,他以为神秘乐谱,似乎并不是他以为样。
“……这如果是《猗兰『操』》,么——”
他还没能问出《天降》《根坚》《御山》,旁边呼呼低唤,打断了他纷『乱』思绪。
年轻弟子,转过视线,就能见到自己师父瞪大了一双眼睛。
浑浊双眼不停流泪,嘴唇颤抖张开,无声无息呼唤他们注意力,就像平时一样,说着:快念给我听!
远山收起一腔怀疑,恭敬遵从师命。
“师父,投影上是半份稿,上面、上面写是《猗兰『操』》指……”
散托擘抹,挑勾剔打。
远山越是念出来,越是红了眼眶。
他跪在宁志轮椅旁,将这竖排繁体汉字得清清楚楚,甚至能从他音乐天赋里感受到——
这首乐曲,远比《黄泉》精妙!
然而,如此精妙乐章,断在了最后一个歪曲颤抖复杂“摘”指上,似乎书写之人忍耐着极大痛苦,最终无继续下去。
骤然脱力笔锋,宛如一位琴家失去时倒下躯。
远山心口隐隐作痛,不能平静如常对师父说:这稿已经结束了。
他年纪轻,拜入载宁本家也不过六年光景。
但他能从这样稿和师父小心翼翼收藏乐谱之中,知晓曾经往。
师父心心念念静笃。
是一位中国旷世奇才,他为载宁学派研究了《古记》乐章,成为了载宁大师此生无忘记挚友。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人。
也许是沉默寡言,对日本传统音乐抱有尊敬人。
也许是天资聪慧,能够从文字寥寥书册里发现日本音乐魅力人。
现在,面对眼前最后半份稿,最后颤抖消失文字,他终于认识了这位伟大先生。
这就是静笃。
这就是临终之前忍着病痛,一字一字写下遗音雅社最后稿,将腐朽躯碾碎成墨迹静笃。
“……”旁边低声呼吸,带着急促催促。
然而,远山浑颤抖,跪了许久才回应道:“师父,已经没有了。”
他泪如雨下,终于白了指古老独载宁学派,《黄泉》由何而来。
他也终于见到了一束微弱烛火,如何在遥远中国战『乱』年,燃烧掉全部灵魂,悄无声息熄灭。
和室之中沉默寂静,载宁学派最后秘密,在投影照片之上昭然若揭。
宁志蜷缩在轮椅里,眼睛不停转动,再无人响应他命令。
唯独静子擦掉眼泪,低长跪于钟应面前,轻声说道:“钟先生,我会尽快整理出所有遗音雅社稿,学文录像,完整送回清泠湖。”
“谢谢。”钟应对于这位纯粹善良女士,永远保持着感激。
他站起来,走到了丑陋衰败宁志边,声音清晰说道:
“我要回去了。”
钟应眼中罪人,只剩下无动弹躯壳,像是为他量打造牢笼,尺寸绝佳。
“我希望你继续这样活着。”
钟应忽然就他顺眼了,“因为比起死亡,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活。”
既不会打扰遗音雅社众人死后安宁,也无随心所欲苟活于世。
只能感受到灵魂困于躯壳,无人回应,无人帮助,完完全全体验病痛折磨,体验一个活死人得不到解脱反复煎熬。
钟应再不他一眼,心情愉快走出和室,外界阳光媚,视野开阔。
厉劲秋笑着跟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
钟应勾起笑意,脚步轻盈迅速,“拿上筑琴,我们立刻回去。”
-
沉甸甸琴箱,紧紧怀抱在钟应前。
离开载宁宅邸、登上回国飞机,一切都迅速又快乐。
钟应和厉劲秋并肩而坐,飞机划过蔚蓝海洋云层,迅速回到了祖国领域。
厉劲秋迫不及待走出机舱,伸展臂膀,畅快呼吸。
“还是我们自己地方舒服,连空气都清了!”
可他感慨没能得到钟应随声附和。
他转头一,却见钟应眨着眼睛,眼眶通红,像是不能适应阳光灿烂天气。
“钟应?你怎么了?”
“我只是、只是……”
钟应腾不出擦眼泪,只能抬起臂,用肩膀衣物蹭掉难以抑制泪水,让它们不要丢人在金『色』阳光之下泛滥。
他想说,我只是为爷爷带回了筑琴而高兴。
只是因为完成沈先生遗愿而激动。
但他说不出任何话,怀抱着三弦筑,双脚在踏足熟悉土地,就控制不住落泪。
连声音都沙哑更咽起来,轻轻啜泣。
是他们从生至死一直渴望相聚。
是无数人耗费了一生没能达成心愿。
如今,他回来了,筑琴回来了。
遗音雅社也该回来了。
“你只是高兴了。”
厉劲秋沉默等待,帮钟应补充了没能说完话,钟应像个孩子似肆意痛哭。
“我们都懂。”
他温柔帮钟应擦掉泪水,自己眼眶也忍不住泛红,却勾起了嘴角。
阳光之下黑『色』琴箱,反『射』着暖洋洋光,跨越了战火,诉说着段沉痛哀伤光阴。
颠沛流离乐器,在这一刻重归来,像是逝去莹莹魂魄汇聚于海,成为了耀眼火炬,永世不熄。